第九百四十二章 至今思項羽，沒臉過江東

　　李靖瞥了弟弟壹眼，將信遞給了弟弟。
　　李客師壹看，允許他知道，立馬拿過了信快速的閱覽了起來，在閱覽完了信以後，擺出了跟李靖同樣的面孔，壹臉的古怪。
　　“這個夷男是誰？為何會說能幫我們對付頡利？”
　　李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妳是不是壹點兒也沒看我從禮部拿回來的那些文書？”
　　李客師有些尷尬的撓撓頭，他當時光顧著玩鳥了，沒來得及看李靖從禮部拿回家的那些文書。
　　那是壹只林邑人進獻的林邑才有的彩鳥，別提多漂亮了。
　　他當初在南外菀看到的時候就被迷住了，花費了大代價才從南外菀值守的宦官手裏搞到了壹只。
　　他當時正忙著了解彩鳥的習性，看看怎麽才能培養好彩鳥呢，哪有閑心關註禮部的那些文書。
　　李靖瞧弟弟這個樣子就知道弟弟沒看，忍不住喝斥道：“事關我大唐征討突厥的大事，妳就不能上上心？”
　　“上心了，上心了！”
　　李客師壹邊認錯，壹邊轉移話題道：“難道這個夷男是突厥的什麽重要人物？”
　　李靖瞪了弟弟壹眼，沒好氣的道：“倒也不是什麽大人物，比不上頡利、突利、蘇尼失、社爾、思摩等人。”
　　李客師知道這是兄長在嘲諷他，壹臉尷尬的道：“大帥，卑職知道錯了，以後壹定上心，壹定上心。”
　　李靖吹胡子瞪眼的道：“妳還想有以後？”
　　李客師趕忙搖頭道：“沒有了，沒有以後了！”
　　李靖冷哼了壹聲，這才放過了李客師，然後哼哼著道：“這個夷男在突厥的名聲並不顯赫，比其他父親來可以說是岌岌無名。
　　不過，他在突厥的分量可不低。
　　他是突厥薛延陀部大酋的兒子，也是突厥薛延陀部的少族長，以後註定會繼承薛延陀部大酋的位置。
　　依照唐儉窺探到的突厥的情報，薛延陀部大酋已經年邁，並且沒幾年好活了。
　　這個夷男很有可能很快就會繼承他的位置。”
　　李客師聽完了李靖的解釋，恍然大悟道：“原來這個夷男是突厥薛延陀部大酋的兒子，我還以為他是什麽人物呢。”
　　倒不是李客師輕視夷男，而是以李靖如今的身份，能跟他直接對話的只有突厥的可汗、小可汗、設壹類的人物，最次也得是突厥大部的酋長，還不是壹個酋長的繼承人可以冒犯的。
　　李靖瞪了弟弟壹眼道：“妳可別小看人家，人家能成為壹個大族的少酋長，肯定有些智慧，不可能在沒有資格跟我傳信的情況下，向我傳信。”
　　所以呢？
　　李客師睜大眼睛用眼神問。
　　李靖沈吟著道：“我要是所料不差的話，這個夷男，這會兒估計已經成為薛延陀部大酋了。”
　　李客師楞了楞，錯愕的道：“妳是說現任的突厥大酋已經死了？”
　　李靖沒好氣的提醒道：“是前任！”
　　李客師也沒有強辯，順從的點頭道：“是是是，是前任，然後呢？他是怎麽死的？不會是被這個叫夷男的給趁機……”
　　李靖不等弟弟把話說完就惡狠狠的瞪了弟弟壹眼道：“說什麽呢？突厥人雖然不如我漢人重孝，可也不會動不動就弒父。
　　妳以為壹個偌大的薛延陀部想脫離突厥會很容易？
　　必然是薛延陀部的前任大酋幫夷男謀劃好了壹切，然後關鍵時刻讓夷男先帶著人離開了，自己留在了突厥斷後。
　　以頡利的脾氣，在發現了這件事以後，薛延陀部的前任大酋肯定沒有活路。
　　所以夷男就順理成章的繼任了薛延陀部大酋的位置。
　　這應該都是薛延陀部前任大酋早就算計好的，是他自己的選擇，沒妳想的那麽齷齪。”
　　李客師仔細想了想，覺得兄長說的合情合理，然後尷尬的撓著頭道：“我就是瞎想，沒有就沒有唄，妳不用這麽激動。”
　　李靖有些氣急敗壞的瞪著眼道：“我這不是激動，我這是恨妳不成材。妳明明有不輸給我的智慧，卻整天不顧正事，只想玩妳的那些鳥，妳什麽時候才能放棄那些玩物，真正的站起來，頂起我丹陽李氏的門戶？”
　　李客師幹巴巴的壹笑道：“玩鳥也沒什麽不好的，妳根本不懂其中的妙處，等妳懂了，妳也會跟我壹樣。再說了，我丹陽李氏有妳頂門立戶就足夠了，還要我做什麽。
　　我要是表現的太亮眼，奪了妳的風頭，反倒會惹人忌憚。”
　　李靖張了張嘴，還想喝斥弟弟兩句，可是話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咽回去了。
　　他弟弟的前半段話聽了確實讓人生氣，可後半段話也不無道理。
　　他如今已經快要位極人臣了，如果他弟弟表現的再亮眼壹些，甚至比他還亮眼的話，那他們丹陽李氏就該再到皇室的忌憚了。
　　他們姓李，還跟皇室沾親帶故，是有壹些好處，但也有壞處。
　　好處就不用多說了，就說說這個壞處。
　　這個壞處就是，他們族中可以有人亮眼，可以有人位極人臣，但這個人數不能太多，最好就只能有壹個人。
　　壹旦超過了這個人數，就會成為皇室的威脅，遭到皇室的忌憚。
　　而以皇室現任掌門人，以及下壹任掌門人所展現出來的殺性，但凡他們忌憚上了誰，誰就離死不遠了。
　　尤其是現任掌門人，他連壹些已經失去了威脅的人都容不下。
　　只要覺得礙眼，那就會殺之而後快。
　　所以，他弟弟不願意出人頭地，喜歡玩物喪誌，也不失為壹種明哲保身之道。
　　“妳啊，總是壹肚子的歪理。”
　　李靖沒好氣的評價了弟弟壹句，這才繼續說起了正事，“我記得頡利在得知薛延陀、回紇等部背叛了突厥以後，派兒子欲谷去追擊。
　　夷男在這個時候給我來信，要麽是快要被欲谷給擊潰了，想要借助我大唐的兵馬脫困，要麽就是已經擺脫了欲谷的追擊，想要回過頭找頡利報仇。
　　具體是哪壹種，我們得派人查探過了以後才能知道。”
　　李客師聽李靖說起了正事，趕忙端正了態度，道：“也就是說在未查明壹切之前，妳不會跟夷男合謀？”
　　李靖瞥了弟弟壹眼道：“什麽叫合謀？這話多難聽？這叫引導敵人棄暗投明，共同討伐不仁。”
　　李客師撇撇嘴。
　　所以……這有什麽區別嗎？
　　李靖繼續說道：“既然夷男願意為我大唐征討突厥出壹份力，那我大唐就不能辜負了他的心意。雖然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我可以給他回信，答應出兵幫他。
　　具體出多少兵，發揮多少實力，那就得看他的誠意了。”
　　李客師楞楞的盯著兄長。
　　妳這都摸到頡利的腚眼上了，突厥會不會滅亡，馬上就要見分曉了。
　　妳還能幫夷男什麽？
　　幫夷男護送頡利的人頭離開突厥？
　　李靖看出了弟弟心中的疑惑，解釋道：“突厥跟我大唐可不同，突厥是壹個各部族各自為政的國朝，頡利壹死，固然會對突厥產生巨大的影響，也會使突厥群龍無首。
　　可突厥各部族依然能各自為政，裂土成王，繼續抵禦我大唐。
　　所以我們即便是拿下了頡利，也並不代表著就覆滅了突厥。
　　我們還得壹個個的去征服那些突厥的部族，直到將他們全部征服，我們才算是覆滅了突厥。
　　這件事可不好辦，僅憑我大唐現在的力量，縱然能做到，也得付出極大的代價。
　　要是在這個過程中，有突厥人站出來主動幫我們，那我們就能加快腳步，降低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李客師若有所思的道：“就像妳在嶺南所作的那樣，先震懾，再招撫，最後將其徹底的收服？”
　　李靖點著頭道：“不錯，對付這些蠻夷，就得這樣。妳必須打到他們疼，他們才會怕妳，他們唯有怕了妳，才會向妳俯首。
　　如果妳不打他們，不讓他們感覺到疼，上來就讓他們俯首，他們肯定不願意。”
　　李客師忍不住笑道：“不止是蠻夷吧，其他人也壹樣。”
　　李靖笑著搖搖頭道：“也有不壹樣的，有些人，妳打的他越痛，他抵抗起來就越激烈。妳讓他痛入骨髓的話，他就會跟妳魚死網破。”
　　李客師不以為然的道：“我不相信，我還沒遇到過這種人。”
　　李客師口中的這種人指的是壹群人，壹個族群，而不是壹個人。
　　李靖也沒有強辯，呵呵呵笑道：“那就希望妳壹輩子也別遇到吧。”
　　如果遇到了，那就是最激烈、最慘烈的死戰。
　　其中慘烈程度，會超過任何壹場戰事。
　　當十歲、十壹歲、十二歲的少年也拿起武器加入戰場的時候，痛就不存在了，有的只有妳死我活，不死不休。
　　李靖經歷過這麽壹場戰事。
　　在嶺南。
　　那是壹個人數不過千人的寨子。
　　李靖足足付出了八百多精兵的性命，才拿下了那個寨子。
　　要知道他在荊州的時候，率領了八百人就擊潰了四五千人的蠻人軍隊。
　　回去的路上還順帶著收拾了壹群。
　　所損失的兵力也沒有超過五成。
　　他打壹個千人的小寨子，卻損失了八百多精兵，可見戰況有多慘烈。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才正式開始招撫起了嶺南的所有蠻族。
　　他原本是準備將嶺南所有不願意臣服，或者在臣服的過程中跟他唧唧歪歪的蠻族殺光的。
　　就是那壹戰改變了他的想法。
　　他可不想步項羽的後塵，領壹萬人入嶺南，領幾百人出嶺南。
　　萬壹人家的爹娘攔在他的馬前問起兒郎何在，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歷史上對於項羽不肯過江東的說辭很多，但比較令人信服的就是項羽沒臉回去。
　　他領了那麽多江東兒郎出征，回去的時候沒剩下幾個了，人家的爹娘要是攔在他的馬前問他要兒子，以他那高傲的性子，還不得當場羞愧的抹脖子。
　　所以啊，當著父老鄉親們的面羞愧的抹脖子，還不如直接在烏江邊上抹了，還能剩點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