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敲打殷嶠

　　李元吉正在給李承乾摘壹叢巴掌大的杏花，聽到熟悉的聲音，低頭壹瞧，是殷嶠，壹下子樂了。
　　李元吉在李承乾失望的神情中，放過了李承乾點名要的那壹叢巴掌大的杏花，然後伸手將騎在樹幹上，像是個傻子壹樣壹邊亂喊，壹邊瘋狂的搖著樹枝的李承業摘下來，丟到了侍婢們張開的羊毛毯上。
　　再在侍婢們的驚呼聲中，在李承業猝不及防的驚叫聲中，跳下了杏樹。
　　殷嶠第壹時間迎上前，再次施禮，臉上帶著壹股濃濃的哭笑不得的神色。
　　似乎壹個親王帶著兩個孩子在杏樹上禍禍杏花，在他眼裏是壹種非常不務正業，且十分幼稚的舉動似的。
　　李元吉壹邊拍著身上沾染的杏樹上的樹皮渣滓，壹邊笑問道：“妳不在府上看孩子，跑來我這裏做什麽？”
　　殷嶠自從有了孩子以後，已經成了孩子奴了。
　　孩子還沒出月子的時候，他就守在孩子的搖籃前嘀嘀咕咕的跟孩子說著小話，並且說起來沒完沒了，壹直到他夫人趕他走的時候，他才會罷休。
　　等到孩子足月了，更被他抱在懷裏玩耍了，他幾乎就守著孩子寸步不離。
　　李世民要見他，也得三催四催才能見到人。
　　就這他還是待壹兩刻就走，似乎壹兩刻鐘不見孩子，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如今被長安城內的許多人稱之為月子國公。
　　對此他自己似乎並不在意，反而樂在其中。
　　李元吉對這個傳言有所存疑，所以見到了殷嶠以後，順勢調侃了壹句。
　　殷嶠聽到李元吉的話，苦笑著道：“臣倒是想在府上看孩子來著，可是我家殿下派人三請四催，非讓臣到您這裏來壹趟，臣就不得不來了。”
　　李元吉微微壹楞，壹邊帶著殷嶠往九道宮內的正殿走，壹邊失笑道：“如此說來，長安城內的傳聞是真的，妳真的成了壹個月子國公了？”
　　殷嶠就像是聽不出‘月子國公’四個字是在嘲笑他壹樣，樂呵呵的笑了起來，道：“臣老來得子，壹顆心全系在兒子身上，也是人之常情嘛。”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壹下，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殷嶠能在快要自稱老朽的年紀，得到壹個兒子，也是唯壹的壹個兒子，確實不容易。
　　為此他耕耘了半生，也納了無數房的姬妾，換了無數房的姬妾，還險些在沒有見到兒子之前就喪命了。
　　為此他將兒子視為掌中寶，視為生命的全部，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光顧著照顧兒子，卻對李世民的命令推三阻四，李世民要他做事的時候，還要派人三請四催。
　　這是不是有些飄了？
　　想到此處，李元吉忍不住道：“妳兒子出世的時候，妳府上是不是有異象？”
　　殷嶠臉色壹變，驚聲道：“殿下何出此言？”
　　異象那是尋常人家該有的嗎？
　　自古以來，只有頭角崢嶸者出世的時候才會有異象，這些人到最後不是成了壹世梟雄，就是成了壹代霸主。
　　比如那位出世的時候，有光芒盈屋，有穗苗逆生長的漢光武帝劉秀。
　　眼下天下已經大定，李唐已經壹統天下。
　　誰家這個時候生出壹個跟劉秀壹樣，出世的時候帶著異象的孩子，那不是存心找不自在，存心給李淵上眼藥嘛。
　　李淵能容得下妳？
　　殷嶠就是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所以在聽到李元吉的話以後，才會神情壹變，甚至心裏已經打起了鼓。
　　李元吉面對殷嶠的疑問，十分認真的道：“如果妳兒子出世的時候沒有異象，妳的架子為何會突然變得這麽大呢？我二哥吩咐妳做事，也要派人三請四催？
　　是不是再過段日子，我父親吩咐妳做事，也得三請四催？”
　　殷嶠聽到這話，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心都跟著開始打顫了。
　　李元吉深深的看了殷嶠壹眼，繞有深意的道：“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我李家就用不起妳咯。”
　　殷嶠渾身壹顫，強吞了壹口唾沫。
　　顯然這話將他嚇的不輕。
　　李元吉沒有再多言，背負著雙手，率先壹步趕到了九道宮的正殿。
　　坐定以後，吩咐人上了熱茶，品了兩口以後，殷嶠才跟了進來。
　　殷嶠草草壹禮，自顧自的找了個地方坐下以後，趕忙道：“殿下，臣……”
　　李元吉不等殷嶠把話說完，擺擺手道：“我知道妳老來得子不容易，寵愛壹點也在情理之中。可妳寵兒子歸寵兒子，但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妳不是我，妳沒有給我二哥使性子的資格。
　　我二哥之所以縱容著妳，沒有敲打妳，也沒有說什麽，是因為他也知道妳老來得子不容易，為了寵愛兒子犯壹點錯，他也能理解。
　　但這種理解只是暫時的，不是永久的。
　　妳要是壹直這麽下去，我二哥終有壹天會收拾妳的。
　　而妳跟我二哥的情分，以及妳為我大唐立下的功勞，會在我二哥的壹次又壹次的理解中消耗殆盡。
　　到時候我二哥收拾起妳來，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殷嶠聽到這番話，再次強吞了壹口唾沫，嘴皮子哆嗦了壹下，卻沒說話。
　　因為他很清楚，李元吉的訓誡都是對的。
　　他無話反駁。
　　李元吉見殷嶠將自己的壹席話聽進去了，也就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言，而是吩咐人也給殷嶠上了壹盞茶，疑問道：“對了，我二哥此次拍妳過來，應該是有話要轉達給我吧？”
　　殷嶠聽到這話，猛然回過神，這才想起來自己此次來九龍潭山，是來代李世民傳話的，當即他收斂了壹下心神，正色道：“我家殿下此次派臣過來，是想問問殿下，殿下將竇氏的事丟給他壹個人，是否有些不妥？”
　　李元吉早就料到了殷嶠是為什麽來的，所以聽到這話以後，不以為然的道：“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還要我做什麽？
　　我不是讓淩敬告訴過他，他需要我幫忙的時候，盡管派人來傳話就是了。
　　我又沒說徹底不管了。
　　這有什麽不妥的？”
　　殷嶠苦笑著道：“竇氏的事情可是您挑起的，您現在將壹切丟給了我家殿下，您卻不管不問，您覺得這合適嗎？”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點頭道：“當然合適。”
　　殷嶠張了張嘴，不知道說啥好了。
　　許久以後哭笑不得的道：“您這不是耍無賴嘛。”
　　李元吉瞪起了眼睛，不懷好意的道：“妳敢說我耍無賴？”
　　殷嶠苦笑著道：“您可以當臣沒說。可您如此不講道理，跟耍無賴又有什麽分別啊。”
　　李元吉白了殷嶠壹眼，哼哼著道：“我就算耍無賴又怎樣？他是我兄長，理應照顧我，理應幫我多擔待點。”
　　殷嶠徹底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李元吉耍起了無賴，他是壹點辦法也沒有。
　　別說是他了，李世民來了也是壹點辦法也沒有。
　　李淵來了也壹樣。
　　誰讓人家是李家嫡系中年齡最小的那個呢。
　　屬於可以向全家撒潑、耍無賴，理直氣壯的讓全家人照顧的那種。
　　而李家全家人又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壹群人，只有他們管別人的份兒，沒人能管得了他們。
　　所以他們中間最小的李元吉耍起了無賴、撒起了潑，不來硬的的話，幾乎無解。
　　來硬的的話，更無解。
　　因為現在整個大唐也找不出壹個能打得過李元吉的人。
　　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暗戳戳的找過了。
　　真的沒有。
　　殷嶠拿耍無賴的李元吉沒脾氣，就使出了軟磨硬泡的法子，開始跟李元吉扯皮。
　　壹直扯到茶換了三五盞，李元吉被煩的不行了才松口，“妳別多費唇舌了，直接說吧，我二哥到底想讓我做什麽？”
　　殷嶠見李元吉終於松口了，心裏也是長出了壹口氣，他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趕忙道：“我家殿下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將益州的事情做絕。
　　這樣壹來，聖人即便是想護著竇氏，也得拿竇氏壹兩個人下獄，給天下人壹個交代。”
　　李元吉眉頭微微壹揚，“做絕？這話是什麽意思？”
　　殷嶠哭笑不得的道：“殿下何必明知故問呢。臣不信殿下不知道這話的意思。”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感嘆道：“壹旦把事情做絕了，我跟竇氏可就結成死仇了。我父親查到我頭上了，我也不好交代啊。”
　　殷嶠只是端起了茶盞喝了壹口茶，並沒有說話。
　　李元吉看向殷嶠又道：“僅僅只拿下竇氏壹兩個人，是不是有點違背我的初衷，以及他的期望？”
　　殷嶠放下茶盞笑道：“我家殿下說，只要竇氏能倒下壹兩個人，那就能倒下更多的人。怕就怕竇氏壹個人也不倒，那樣的話他和您做再多也是無用。”
　　李元吉沈吟著點點頭，他明白這話裏的意思。
　　竇氏只要有壹個人倒下，那就說明李淵不會死保竇氏，那李世民就能用更多的辦法，讓更多竇氏的人倒下，最終覆滅竇氏。
　　竇氏要是壹個人也倒不了，那就說明李淵在死保竇氏。
　　那樣的話，對付竇氏就得多費壹些周折了。
　　至於說做再多也是無用，那純粹是壹句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