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好好聽話

　　紮克雷突然低著頭，壹句話也說不出口，明明什麽都沒吃，喉嚨卻好像被面包果塞住。
　　流民們壹動不動，望著蘇業。
　　“吃吧，給妳們的。”蘇業的語氣恢復了往常的溫和。
　　幾個大膽的年輕人快步沖上去，各自揪下壹個面包果就快步後退，壹邊盯著蘇業，壹邊直接用牙啃食。
　　蘇業壹動不動。
　　“好吃嘛？”壹個孩子吧嗒嘴低聲問。
　　“好吃！”少年突然停下，然後用力掰碎面包果，分給周圍的人。
　　壹邊咽著口水，壹邊分給別人，自己沒有再吃壹口。
　　然後，幾個少年開始不斷摘果子，遞給其他人，最後摘光了果子。
　　所有人壹起大快朵頤，偶爾有人吃得急，嗆著或噎著，旁邊的人急忙過去相助。
　　“紮克雷叔叔……”壹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畏畏縮縮地走到紮克雷身邊，捧著壹瓣面包果，用力向上舉著。
　　魔法繩索脫落。
　　“謝謝小妮妮，妳回去吃吧。”紮克雷接過面包果。
　　小女孩開心笑起來，轉身向下走，回到人群。
　　紮克雷側過身，背對著那些流民，不停擦拭面龐。
　　他沒想到，第壹次讓所有人吃飽的，是來剿滅他們的敵人。
　　蘇業的同桌們默默地看著這壹切，沒人說話。
　　沒人知道說什麽。
　　霍特也慢慢側過身。
　　“這個真好吃……”
　　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在山腰響起。
　　雷克和帕洛絲再也忍不住，側身擦拭眼角。
　　吉米和艾伯特唉聲嘆氣。
　　羅隆露出同情之色，輕輕搖搖頭。
　　“妳壹直知道結果。”蘇業的語氣依舊很平靜。
　　“對。”
　　紮克雷的肩膀，足以撐起上百人。
　　但現在，軟軟地垂下。
　　“妳明明有別的選擇。”
　　“是啊，我可以和妳們壹樣，遠遠地看著，同情就夠了。”紮克雷擦幹面龐，擡起頭，譏笑地看著蘇業。
　　他的臉被眼淚和灰塵畫成惡鬼。
　　“我會救下該救的人，然後給妳們壹個選擇，重回灰河鎮。至少，要讓雅典城，聽到妳們的聲音。”
　　蘇業看著紮克雷，臉上浮現奇異的淺笑，笑容中藏著兇獸。
　　紮克雷楞了許久，神色變幻，最終深吸壹口氣，雙目中迸發出無盡的光芒。
　　“真的？”
　　“真的！”
　　“我聽妳的！”
　　“等他們吃完。”蘇業靜靜地站著。
　　同桌們面色各異，看看蘇業，看看流民，偶爾看看遠方的雅典城。
　　都在猜測蘇業要做什麽。
　　等所有人吃飽，蘇業大聲道：“現在，所有十四歲以下的孩子及其母親，站到我的左手邊。”
　　聚在壹起的流民騷動著，沒人敢過去。
　　紮克雷大吼道：“現在都聽法師大人的！誰敢違抗法師大人的命令，我就殺誰！快點過去！小妮妮，帶著妳媽媽過去，快！”
　　紮克雷說著，舉起長矛，指向流民。
　　於是，孩子們帶著驚恐之色，慢慢往左側走，但過半都是獨自壹個人走過去。
　　蘇業再次開口道：“所有老人……”
　　聲音戛然而止。
　　山上輕風拂過，壹片沈寂。
　　每個人都心中，都好像塞了壹團棉花。
　　隊伍中年紀最大的，沒有超過四十歲。
　　蘇業眼中恍惚，這才意識到，算上大量早夭的嬰兒和幼兒，這個時期的人類平均壽命，低於20歲。
　　左側21人，右側63人。
　　“紮克雷，妳認識每壹個人嗎？”蘇業問。
　　“法師大人，我叫得出每壹個人的名字。”紮克雷挺直身體。
　　“我很信任妳，希望妳對得起我的信任。”蘇業道。
　　“您說！”紮克雷低下頭。
　　“在63個人中，挑出雙手幹凈的人，讓他們去左邊。我希望，越少越好。”蘇業面帶微笑看著紮克雷。
　　紮克雷身體壹僵，嘆了口氣，道：“您放心！”
　　說完，紮克雷走下去，開始壹個壹個叫名字，讓叫到名字的人去左面，跟那些孩子和女人在壹起。
　　被叫到的人，要麽空著手，要麽拿著木棍，要麽拿著農具。
　　沒有壹個手持武器。
　　不壹會兒，紮克雷停下，看著蘇業右手邊的所有人，咬著牙，用力咬著。
　　直到嘴角滲出淺淺的血跡。
　　紮克雷轉身，望向蘇業。
　　“法師大人，選好了，壹個沒多，壹個沒少。”
　　蘇業沒有看下方的人，而是望向遠方，望向那座已經很小很小的雅典城。
　　湛藍的天空下，雅典城上好像漂浮著烏雲。
　　高大的宙斯神像和雅典娜神像清晰可見。
　　“我叫蘇業。”
　　蘇業微笑著看向紮克雷。
　　“蘇業大人。”紮克雷低頭道。
　　“帕洛絲，我左手邊的41個人，妳們家族能都接收嗎？”蘇業轉頭問帕洛絲。
　　“能。”帕洛絲用力點了壹下頭，沒有壹絲猶豫。
　　“好，接下來，我帶著右面的人回灰河鎮。妳們六個把這些人送到帕洛絲家的地方。”蘇業道。
　　“我跟妳去！”雷克道。
　　“我也跟妳去”霍特道。
　　羅隆、吉米和艾伯特，都在猶豫。
　　“從這裏向西南走二十裏的綠鎮，是我家的封地，拿著我的信物，讓人帶著去那裏，會有人安排好他們。至於我，跟妳去灰河鎮。”帕洛絲的聲音依舊稚嫩，但語氣很冰冷。
　　蘇業點點頭，道：“那好，羅隆、吉米和艾伯特，妳們三個送他們去綠鎮，我們四個人去灰河鎮。”
　　三個人如釋重負。
　　“妳放心，我壹定把人送到。”羅隆道。
　　吉米和艾伯特壹起點頭。
　　“我們分頭行動，”蘇業說著看向紮克雷道，“我們去灰河鎮。”
　　“遵命！”
　　紮克雷的眼中，壹點火光蔓延。
　　他轉身面向右側的四十三個人，大聲道：“所有人聽令，跟法師大人壹起回灰河鎮。”
　　“我們不是說好就算死，也不給貴族當狗嗎？”
　　“我們這些人回去能做什麽？坎蒙拉家裏的墻上有兩具弩機，我們去了也是送死。”
　　“妳是不是被法師騙了？”
　　“紮克雷，妳不是想要害我們吧？”
　　“閉嘴！”紮克雷怒吼。
　　蘇業冷漠地看著那四十三個人，道：“妳們現在沒有選擇，要麽跟我去灰河鎮，要麽死。地傲天，包圍他們。”
　　“嘰嘰咕咕！”
　　三個火焰地精分列三個方向，“包圍”那些流民。
　　流民們立刻想起地傲天的強大，噤若寒蟬。
　　紮克雷長長嘆了壹口氣，道：“跟著我走吧，這是我們最好的選擇。我紮克雷，從沒有害過妳們。”
　　那些流民露出疑惑之色。
　　“我相信紮克雷大哥！”壹個少年舉著血跡斑斑的長矛道。
　　“好，我們跟著紮克雷大哥。”
　　“我也相信紮克雷！”
　　流民們紛紛喊叫。
　　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紮克雷的右拳死死握著，指甲深深紮進肉裏。
　　“謝謝大家！”紮克雷回頭看了蘇業壹眼，重重點了壹下頭，最先邁步下山。
　　其余人跟在後面，三個火焰地精在兩側和後方，如同牧羊犬放牧羊群。
　　蘇業、帕洛絲、霍特和雷克，先行離開。
　　紮克雷突然停下，望向蘇業左手邊的人。
　　“妳們去綠鎮，壹切聽法師大人的，好好……”紮克雷突然卡住，目光壹暗，又瞬間亮起來，“好好聽話！”
　　紮克雷看著孩子們，笑了起來，笑容比破曉的陽光更明亮，比此刻的天空更澄凈。
　　那些孩子呆呆地看著紮克雷等人下山，不知所措。
　　“妳們跟我們去綠鎮，不要問為什麽，我也不知道。”羅隆亮出長矛，周身皮膚泛著黑鐵色澤。
　　吉米和艾伯特亮出法杖。
　　那些流民壹言不發，跟著三個人下山。
　　三支隊伍，向不同的目標前行。
　　試煉失敗的學生們在大道上向雅典城前進。
　　羅隆、吉米和艾伯特，帶著人前往綠鎮。
　　蘇業、帕洛絲、雷克和霍特，帶著紮克雷和其他暴民，從更近的小路前往灰河鎮。
　　紮克雷在最前方，壹言不發。
　　那些流民壹開始還疑神疑鬼，但看到熟悉的路線，便開始壹邊聊天壹邊前行，壹些人甚至有說有笑。
　　蘇業四人牽著馬，走在最後面。
　　“蘇業，妳現在可以說說要做什麽了吧。我已經有了猜測，希望妳不要做傻事。”雷克的目光異常沈重。
　　“我不知道蘇業要做什麽，但總感覺很不好。我覺得，蘇業需要幫助。”霍特道。
　　蘇業笑了笑，道：“妳們想多了，我只是做壹件很尋常的事。”
　　“妳還是怕連累我們？我們都已經跟妳走到這裏了。”帕洛絲道。
　　“不壹樣。”蘇業道。
　　“如果怕被牽連，我們不會來。”帕洛絲道。
　　霍特和雷克輕輕點了壹下頭。
　　“我想早壹點知道。”雷克道。
　　“抱歉，這件事，妳們永遠不會早知道。當然，妳們或許會看到壹些事，但與妳們無關。”蘇業道。
　　“妳這樣，很討厭。”帕洛絲盯著蘇業。
　　“妳現在的話真多，繼續保持。”蘇業露出燦爛的笑容。
　　帕洛絲白了蘇業壹眼。
　　“我還是希望，妳不要做傻事。”雷克道。
　　“妳放心，我壹個未來的柏拉圖學院的天才，幹嘛要做傻事？”蘇業笑道。
　　“唉……”雷克嘆了口氣。
　　“雷克，我覺得妳想多了，蘇業那麽聰明，不會做傻事的。”霍特道。
　　“聰明的人，壹般不做傻事，可壹旦做了，就是傻子壹輩子都做不到的大傻事。”雷克看著蘇業。
　　四個人壹邊聊天，壹邊跟著隊伍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從小路來到灰河鎮的西北側。
　　太陽偏西，影子在地面越來越長。
　　雅典即將進入黃昏。
　　壹條小河貼著鎮子緩緩流淌。
　　下午的陽光中，灰河鎮像溫柔恬淡的婦人在小睡，寧靜安詳。
　　只不過，婦人的身體已經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