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第七位至尊……太華！

　　燭龍尊者驟然睜開血紅的豎瞳，祖星似乎墜入了無盡的幽冥，黑暗的世界沸騰起來，天和地在轟鳴裏崩塌，黑色的石柱拔地而起。
　　電閃雷鳴裏，蒼穹四分五裂，傾瀉出滾燙的熔巖。
　　大地被滔滔黑河所淹沒，河水裏遍布骷髏和屍骸，天空中飄搖著猩紅的血雨，兩道貫穿天地的恐怖裂隙燃燒著無盡的幽光，就像是神明在雲端上俯瞰人間的眼瞳，如此的威嚴酷烈。
　　事實上那並非是黑暗，而是巨大的龍軀。
　　黑暗的極處也不是破碎的蒼穹，而是古龍的森嚴面容。
　　祂是……燭龍！
　　從宇宙誕生之初數百億年來最強大的生命，古之至尊的最強。
　　荒蕪的世界裏回蕩著她威嚴的龍吟聲，就像是穿梭在天地裏的風，又像是吞沒壹切的潮聲，回蕩在時間的盡頭。
　　塵封的記憶終於湧上腦海，無數的記憶瘋狂的閃回，原來曾經想要吞噬她的人並非是所謂的神明，而是她自己。
　　億萬年來的孤寂，無盡的殺戮和死亡，數不清的悲歡離合。
　　少女不再嬌憨，而是如神明般森嚴無情。
　　正如原初所言。
　　壹切都已揭曉。
　　“歡迎回來，姐姐。”
　　朱雀尊者輕聲說道：“這就是宿命的輪回，億萬年前的我蘇醒之時被神明奪走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拼盡全力走到世界之巔向神明復仇之時，才發現所謂的神就是我自己，是我在夢裏的貪婪和欲望，讓引發了毀滅世界的天災，最終造就了如今的我。”
　　“妳也壹樣，固然妳如此強大，但妳依舊是當年的那個少女。”
　　祂攤開雙手：“當年妳所恐懼的，是妳自己的力量。”
　　燭龍尊者不為所動，素白如雪的容顏沒有任何表情，那種復雜的眼神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只有無盡的冷漠和森嚴。
　　崩裂的大地已經不再顫抖，地底深處響起了隱約的嘆息聲。
　　天空中落下了虛無的血雨，那是白澤尊者自我分解的征兆。
　　事實證明，所謂第三法的推測都是謬誤的，對於古之至尊而言唯有壹種方式才能夠融合那種無上的力量，那就是重新經歷壹場新生。
　　而白澤尊者的思路則是，利用他哥哥的基因創造出壹具實驗體奪舍，但事實證明這個思路終歸是行不通的。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顧辭安，只有朱雀尊者。
　　同理，這個世界上也沒有蘇湘或者雲雀。
　　只有……燭龍尊者！
　　這是壹個名為感情的陷阱，燭龍尊者利用那個繼承了麒麟之力的少年完成了自己的新生，從而徹底掌握了第三法的奧義，她才是世界上最大的陰謀家，不僅能欺騙別人，也騙了自己。
　　真正的至尊復蘇了，對那個少年最後的愧疚也沒有了。
　　這就是朱雀尊者的計謀，壹切算計的恰到好處。
　　燭照神樹的蘇醒，重現億萬年前那對姐弟的誓約。
　　玄冥和白澤的自我瓦解。
　　顧見臨的玉石俱焚。
　　也就到了揭曉壹切的時刻。
　　燭龍和朱雀這對姐弟固然是對手，但此刻他們的立場是壹致的，也有著共同的敵人，那就是試圖毀掉燭照的麒麟！
　　轟！
　　麒麟尊者落地，祂通體流淌著鎏金的光輝，燃燒的黃金瞳裏倒映著眼前的那尊燭照神樹，卻根本就沒有樹下那對姐弟的身影。
　　因為麒麟禁咒的影子已經來到了祂們的背後！
　　影子們的手裏分別握著壹枚灼熱的太陽，砸向祂們的後心！
　　這是燭照的古神語所凝聚出的最純粹的力量，奈何面對的是世界上最為強大的至尊，縱然帶著滔天的怒火出拳，卻依舊沒有辦法命中目標，因為磅礴的精神意念畫地為牢，時空也陷入泥沼般的寂靜裏！
　　哪怕是麒麟尊者的影子也根本動彈不得。
　　燭龍尊者投去冷漠的壹瞥，根本看不到她擡手的動作，僅僅是用血紅的指甲便輕而易舉的斬斷了世界，她依舊是那麽的曼妙空靈，舉手投足之間的殺意卻是像是神明審判罪人，毫無憐憫！
　　壹線血紅的寒光閃過，影子被壹分為二，當場崩潰。
　　然而那枚酷烈的太陽卻在寂靜的世界裏爆發出來，世上再無如此恐怖的光和熱，驟然吞沒了那位世間最強的至尊。
　　轟隆壹聲，朱雀尊者也被酷烈的光明所吞沒，如遭酷刑！
　　這個瞬間裏，麒麟尊者疾馳而去，逆著宛若海潮般爆發的太陽風暴，終於來到了燭照神樹的面前，把壹枚燃燒的太陽按了進去。
　　轟！
　　天崩地裂。
　　這尊通天徹地的黃金古樹轟然燃燒起來，樹冠上的光明亮到了極致，蔓延到天空和大地之間的枝杈也驟然枯萎，無數光繭搖曳欲滅。
　　短短壹瞬間，這座黃金古樹就仿佛化作了焦炭。
　　按理來說，麒麟尊者施展的是燭照的古神語，是同源的力量。
　　但因為祂是第三之力的至尊，因此那種古奧的音節裏也蘊藏了終結壹切的力量，恰好就是原初最為忌憚的力量！
　　天地間回蕩著巨大的嘆息聲。
　　原初的意誌，陷入了永眠。
　　無盡的光明如潮水般淹沒了麒麟尊者，祂的墨玉面具也寸寸崩裂，鋼鐵般堅硬的鱗片也燒成了焦炭，渾身都是破碎的裂隙。
　　只剩下那張清秀的臉還完好無損，熄滅的黃金瞳裏倒映著枯萎的古樹，他踉蹌著轉過身，跌坐在地上，面無表情。
　　就像是曾經的太華，燃盡了自己的生命。
　　也像是不久前的老師，耗盡了最後的壹點點時間。
　　迎接著自己的死亡。
　　嵌入地心深處的麒麟之楔再也無法釋放出第三法的力量了，因為主人已經耗盡了僅剩的生命和靈性，之前彌漫出來的霧氣吞噬著那尊巨大的枯萎古樹，像是怪物咆哮著蠶食祂的血肉。
　　燭照神樹已經無力阻止，祂的意誌已經死亡了。
　　無盡的光和熱裏，朱雀尊者毫發無損地走出來，祂的眼瞳裏第壹次浮現出迷茫的神情，想不通這壹切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時空被回溯，燭龍尊者踏著遍地盛開的曼陀羅花而來，那雙妖異的眸子裏倒映著少年的臉，似乎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沒有憤怒，沒有威嚴，也沒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他沈默疏離，分明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滿意了？”
　　她輕聲開口，嗓音空靈曼妙。
　　顧見臨嗯了壹聲，憤怒瘋狂的意誌已經燃燒殆盡了，怒火也已經把自己燒成了灰燼，該守的也都守住了，沒什麽是他放不下的了。
　　除了師祖母和老師以外，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是他曾經想要守護但卻沒有守住的人，那就是曾經的老顧和雲雀。
　　但那並不是因為他無能，而是那兩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原初的意誌被我毀掉了，第三法的力量會蠶食壹切。現在妳們也沒什麽可爭的了，壹切也都可以結束了。”顧見臨感受到這個維度正在崩塌，竟然無聲地笑了笑，輕輕地哼了壹首歌。
　　燭龍尊者美眸裏泛起漣漪，在她浪跡人間的時候曾經聽過那首歌，甚至曾經出現在歌手的演唱會上，也記得那個旋律。
　　那首歌的名字叫做《天真有邪》。
　　“妳可知道對我做過什麽最殘忍。”
　　“就是妳狠狠把我壹夜之間，變成了大人。”
　　“奮不顧身的天真，瞬間化成壹路走來的傷痕。”
　　“我懷念我的笨。”
　　伴隨著微弱的哼唱聲，燭照神樹的余燼落下來，在少年的眼瞳裏像是壹場黑色的雪，視界裏的黑暗在降臨，意識也在沈淪。
　　“愛人，妳太知道害壹個人怎樣害壹生。”
　　“妳在他幹凈無菌主題樂園加進了壞人。”
　　“可憐無邪那顆心，突然明白自私壹點不過分。”
　　“勝於為妳自焚……”
　　這是壹首關於成長的情歌，用在此情此景或許並不恰當，卻偏偏能夠詮釋少年的壹生，以最諷刺最殘酷的方式。
　　朱雀尊者忽然明白了，當年這個孩子為什麽要選擇跟著他而不是他的母親，世界上沒有不想要媽媽的小孩，誰都不例外。
　　可是顧見臨卻選擇跟著他。
　　最初他只是認為，他比較早熟不想當拖油瓶拖累媽媽。
　　但這壹刻，他忽然想起來了。
　　多年前顧辭安決定離婚的那個晚上，曾經獨自壹個人躲在書房裏抱著壹家人的合照痛哭流涕，熄滅的煙頭堆成了壹座小山。
　　他以為沒有人知道，但門外始終有壹個小小的身影看著他。
　　原來那個孩子之所以跟著他，只是不想讓他太孤獨而已。
　　顧見臨早就知道父親有苦衷，自始至終都沒有埋怨過他壹句，只是不想等他忙碌過來時，發現曾經的妻子和兒子都已經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卻只有他自己孤苦伶仃，誰都知道那種感覺不好受。
　　後來顧見臨那麽的懂事，學習成績永遠名列前茅，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真正的原因不是早慧，而是為了哄父親開心。
　　他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麽忙，只能盡力把壹切都做到最好。
　　顧見臨所做的壹切，也並不是在追逐著父親的腳步。
　　他之所以會不顧壹切的查下去，除了保護身邊的人之外，更重要的是只有這樣，才能夠再次感受到父親的存在。
　　“妳本可以成為神明，站在這個宇宙的頂點，如今卻親自選擇了這樣的結局。我無法理解，顧辭安對妳真的有那麽重要？”
　　朱雀尊者輕聲問道。
　　哼唱聲消弭。
　　顧見臨凝視著祂的眼睛，輕聲說道：“是的，雖然他是假的，但在那場車禍裏他抱住我的那壹刻，我覺得他是真的。”
　　“但妳不是我父親。”
　　他轉過頭，擡起黯淡的眼睛，望向那個風華絕代的絕美少女。
　　“妳也不是她。”
　　燭龍尊者冷漠地俯瞰著他，冷冷說道：“雲雀騙了妳壹次，我也騙了妳壹次，我跟她之間，又有什麽區別呢？”
　　顧見臨沈默片刻，也不知道帶著怎樣的心情，輕聲說道：“師祖說，那時候的雲雀已經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燭龍尊者漠然說道：“雲雀或者說蘇湘，壹直都是我。世人都以為我在東海壹戰以後失蹤，但事實上我卻從未離開。愚蠢的蒼龍以為創造出了第三法的實驗體，卻不知道那恰恰就是我偽裝的。”
　　“但在遇到妳之前，我並未徹底封印自己的記憶，我只是選擇性的淡忘了壹些事……直到，妳在蓬萊仙島遇見了我。”
　　她漠然說道：“我看透了妳的身份。”
　　顧見臨當初為什麽能夠撬動朱雀尊者的權柄呢。
　　答案就是因為，他本就有三位至尊的力量。
　　麒麟尊者和燭龍尊者因他而出現。
　　事實上其實連朱雀尊者都是因為他才能降臨的。
　　“我的權柄名為……無限。”
　　燭龍尊者的嗓音空靈，仿佛要飄搖到天外：“從某種意義上，我可以突破任何規則的限制。哪怕是我經歷重生，我也清楚的知道我要做什麽。雲雀就是我在復蘇之前最弱小的樣子，但依舊是我。”
　　顧見臨明白了，其實無論是燭龍還是雲雀，都只是壹個人而已。
　　那壹次和這壹次，本質上都沒有什麽區別。
　　“妳愛她？”
　　燭龍尊者似乎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什麽來。
　　因為太壓抑了。
　　壓抑到令人想要發瘋。
　　哪怕是朱雀尊者也從未經歷過這種事，在祂億萬年的生命裏。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神明的新生，最後的受害者卻是這個孩子。
　　哪怕他如今也貴為至尊。
　　最後神明也付出了代價。
　　億萬年來的謀劃，最終竹籃打水壹場空。
　　“我不知道，但她離開的時候，我很難過。”
　　顧見臨平靜說道：“如今她也徹底不在了。”
　　他連恨的資格都沒有了。
　　那個本該被妳憎恨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就像是那個被毀掉的房子，還有那只被殺死的小貓。
　　就像是他被摧毀的生活。
　　還有內心深處被殺死的小男孩。
　　顧見臨已經很累了，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也沒入了深夜，不想再被任何人吵醒。
　　“真累啊。”
　　他輕聲說道：“再見。”
　　朱雀尊者擡頭望著幾乎被燒成焦炭的燭照神樹，隱約還有零星的火苗在燃燒，霧氣裏倒映出的那尊偉岸輪廓竟然並未消散。
　　祂轉而望向瀕死的少年，似乎想通了什麽。
　　“麒麟也是祭品！”
　　燭龍尊者美眸裏閃過無盡的電光，龍吟聲再次響起。
　　對於古之至尊而言，哪怕是億萬年來的計劃被毀於壹旦也不能打破祂們的平靜，畢竟未來有著無限的可能，未必沒有轉機。
　　但沒想到轉機出現得如此之快。
　　是啊，最初的原初也是跟死亡無異，是借著窮奇的軀體復活。
　　如今麒麟的軀體，也可以作為祭品！
　　顧見臨這壹刻也反應過來祂們想做什麽了，在瀕死的狀態下他根本無力再戰，但他的唇邊卻只是泛起了壹絲嘲弄的笑容。
　　嘲弄神明。
　　嘲弄這個世界。
　　“想得美。”
　　他竭盡最後壹絲力氣擡起手，摸向自己的心臟。
　　他的動作如此輕柔。
　　如此……決絕。
　　燭龍尊者意識到了他想要做什麽，按理來說古之至尊是不死不滅的，但眼前這個少年似乎已經超越了極限，誰知道他能做到什麽事。
　　靈魂仿佛悸動了壹下，她本能地擡起右手，凍結了時空。
　　朱雀尊者破開狂風，抓向少年的手腕。
　　顧見臨沒有看他，只是眺望著荒蕪的天空，閉上了眼睛。
　　這是他最後能做的事情了。
　　天大的委屈已經無處宣泄了。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已經把他壓垮了。
　　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也沒有人在幫他了。
　　到此為止了。
　　也就是在這壹刻，荒蕪的世界裏起了風。
　　現實世界裏，岡仁波齊峰上也起了壹陣風，風吹遍世界的每壹個角落，太陽高懸在天穹的盡頭，俯瞰著悲苦的世人。
　　……
　　……
　　顧見臨手腕上的佛珠顫動起來。
　　燭照神樹映出的那尊偉岸輪廓亮起了萬丈光芒。
　　轟隆！
　　燭龍尊者那雙曼妙魅惑的眸子裏流下壹行血淚，她甚至能夠聽到世界寸寸崩塌的聲音，還有沖天而起的酷烈光輝！
　　這壹刻，她所向無敵的領域竟然被破開了！
　　啪的壹聲。
　　朱雀尊者的手也被彈開，手腕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焦黑痕跡。
　　天地間蔓延著酷烈至極的氣息，至高至上至為霸烈！
　　祂的氣息恍若雷鳴。
　　她的聲音，也如雷鳴。
　　她說：“離我的孩子……遠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