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山村裏那點破事流 by 不詳
2024-4-24 20:27
夏天旁晚的太陽老是戀著天空,總是不肯回到大山後面的家。
吃晚飯前,公爹汪作人從自家的菜園子裏回來,把剛從菜地裏摘回來的幾個鮮嫩的紫色的大茄子倒進竈臺上的鋁盆裏,那雙色瞇瞇的眼睛緊盯著正在忙著盛飯的兒媳婦兒紅狐俊俏的臉龐說:“呵呵,這些大茄子多順溜啊,鮮嫩著呢。”
鑼鼓聽音兒,說話聽聲兒。猛聽到公爹這話,紅狐的心兒提摟壹下子懸在了半空中,心中暗叫壹聲:糟了,莫非老東西發現了啥?霎時間,紅狐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的,十分地不自在。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紅狐忙把手伸進放在竈臺上的臉盆裏,掬兩把水洗起臉來了,她壹邊洗臉,壹邊說:“嗯嗯,爹啊,飯盛好了,妳先吃吧,俺去前邊三嬸家裏有點事兒。”
走出家門,紅狐徑直向自家的菜園子走去。
此時的太陽還沒有落下山去,蹲在西山頭上。西天上壹片火紅,直到天際都是暗紅色的。
紅狐的思緒有些亂了,心裏依舊是撲撲騰騰的,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望著西天上那壹大片的紅,她迅速地整理了壹下自己紛亂的思路,努力去回想昨天的事情:昨天晚飯後,自己偷偷地拿了壹個茄子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藏在鋪蓋裏邊,然後鎖上房門到外面乘涼去了,晚上十點鐘回到自己的房間,插上門,關好窗,拉上窗簾……紅狐思忖道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啊,難道是老東西看見了?不會不會,她急忙否定,因為自己拿茄子時老東西分明是在中間炕上吃飯;莫非是老東西在窗外偷聽?是嗎?啊啊,那如果是真的,那可是真的丟人丟大了啊!因為自己的確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來的。想到這裏,紅狐急得出了壹身的冷汗,繼而她又在心裏罵開了丈夫汪小山,妳個死鬼,妳個不中用的家夥,跑到幾千裏之外去掙那兩個破錢,把俺壹個人丟在家裏,壹丟就是兩三年,就跟寡婦壹個樣活受罪啊!
想到這裏,開春以來點點滴滴的往事就像演電影壹樣清晰地出現在紅狐的眼前。年底婆婆過世以後,公爹消沈了幾天就又神奇起來,尤其小山過完正月十五外出打工、兩個兒子返回學校以後,老東西看自己時越來越肆無忌憚,不該他看的地方他能瞪直了眼看上好長時間,弄得自己十分地不自在。紅狐知道自己這個近六十的公爹是個啥東西,因而晚上睡覺時總是把門窗都收拾得穩穩妥妥的,不敢有半點馬虎。今年春末的壹天中午,紅狐正在燒火做飯,老東西從山裏回到了家,走到鍋竈前,紅狐站起來讓他過去,然後紅狐彎腰伏在鍋竈上往鍋裏下面條,誰知穿的單褲夾進了臀溝裏。這時,老東西從後邊伸過手來,壹聲不吭地把紅狐的褲子給扯出來了!紅狐惱了,反身怒道:“下流,為老不尊!”說罷,又轉過身去忙活鍋裏的面條。老東西又動手了,他把紅狐的褲子用手往臀溝裏掖掖說:“呵呵,原來咋樣還咋樣。”說完就走到了中間炕上準備吃飯去了。紅狐那個氣啊,她真想著把壹盆剛剛出鍋的面條子全扣到老東西的頭上去,讓他嘗嘗不做人事的滋味兒!但是紅狐還是忍下了這口氣,她知道這是家醜,家醜是不能外揚的,壹旦這麽做了,外人肯定會知道的,那對她自己、對小山、對兩個兒子今後做人是極大不利的。於是,紅狐就打電話讓小山回來壹趟,但卻不說理由,小山吭哧了半天說工期緊人家不讓請假,氣得紅狐就說妳爹死了,小山聽出媳婦兒生氣了,就木木吶吶地說哪能哩,俺爹活蹦亂跳的,不可能說死就死了。紅狐就氣得掛了電話,她怎麽能跟小山在電話上說得清楚啊!小山心裏明鏡似地說,呵呵,媳婦想是俺哩了,不行哩,堅持堅持吧媳婦兒,等俺回家後給妳補上去還不行嗎?
小山他們家祖祖輩輩生活的這個山村叫著紅狐貍夼,四百多戶人家,坐落在跑馬嶺和垛魚頂之間的壹個山間小平原上,是高山鎮幾十個村莊裏較大的壹個村子。據傳說,汪姓老祖宗定居這裏時叫汪家莊,後來繁衍成為幾十戶人家時,山谷裏來了壹只狐仙。這只狐仙全身紅彤彤的,奔跑起來活像壹簇火苗飄向遠方。有壹年夏天裏,這只紅色的狐仙把村子裏財主家裏讀書屢試不第的迂腐公子給迷住了,兩人結成連理,雙雙奔去東海做逍遙神仙去了。從此,這個汪家莊就名聲大起,遠遠近近的人們就不再叫它原來的名字,而是叫它紅狐貍夼了。這個傳說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而遠遠近近的人們都叫這個村子紅狐貍夼卻是真的,鎮上的當官的都這麽叫,就連縣裏印的地圖都這麽叫哩。
紅狐貍夼的汪作人是個烈士的後代,他媽還沒生他的時候他爹就在解放萊陽城的戰役裏犧牲了,他是背後生人,連他爹啥模樣也沒見著。生下他之後,他媽就再也沒嫁,反正有人民政府養著。他媽壹邊撫養著他,壹邊快快活活地過日子,三快活兩快活就又相繼給他生下兩個弟弟。他的這兩個弟弟的爹是誰不光他媽知道,就是村裏的老人兒也都心如明鏡,人民政府也沒辦法,只能把他娘四個壹起養活著,那是絕對不能餓死人的,別說他和他媽還是烈屬,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不允許餓死人的。這個汪作人從小就耳濡目染,年輕時是人的營生幾乎沒做過,吃喝嫖賭抽、拐賣坑騙偷樣樣在行,尤其嗜好黏糊女人,啥樣的都不嫌棄,看見漂亮的變著花樣去黏糊人家,不行就來個霸王硬上弓,不知有多少良家婦女被他糟蹋過。人民政府也懲治過他,他壹被抓進去,他媽就去公社、縣裏哭天嚎尋死尋活地又要跳井又要碰灣地鬧,在公社或者縣裏的大門口披頭散發大罵他那死去的烈士爹不該扔下他們孤兒寡母不管任意被人欺負,於是犯事的汪作人就會被釋放回家,回家後汪作人不思悔改,反而更加張揚,公然報復告他的人家。在村裏,人們背地裏都叫汪作人“畜生”,遠遠地躲著他,唯恐被這個無賴流氓禍及著。汪作人十九歲那年,被他搞大了肚子的十七歲同村姑娘秋菊在萬般無奈之下嫁給了他,秋菊壹生挨汪作人的揍,那就像天上的星星數也數不清,還不到六十歲就在去年年底早早地走了。
汪小山卻不像他爹,人長得隨他媽。汪作人看外表那真是叫壹表人才,白白凈凈的國字臉,周周正正的,口闊鼻高,濃眉大眼,壹米八多的身材,肩寬腰細,魁魁梧梧,上短下長,頎長俊朗,不知就裏的姑娘、媳婦們壹看就會被他這這外表迷惑得丟了三魂七魄的。汪小山雖然也有壹米七幾的的身材,但他有點像姑娘,纖細,細皮嫩肉的,橢圓形的臉蛋,細長的眼睛,高鼻梁,壹笑嘴兩邊就顯出壹對酒窩兒。小山的性格很是內向,話不多,壹說話就紅臉,從不與人爭執吵鬧,看上去顯得有點木訥。假若不知底細的人,妳說汪小山是汪作人的兒子,打死他也是不會相信的,然而這的確是真真實實的。那句“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古語,在他們這對父子身上無論是長相還是品行都得不到驗證的,切切底底地失效了。
汪小山長到二十歲上,有人來提親了,那年大概是九二年夏天吧。姑娘是棲霞縣牙山下壹個小山村裏的,與汪小山同歲。那天,當媒人把姑娘領到林寺山下的壹處飯店與汪家人見面時,還沒等小山和他媽表態,汪作人就壹口應承下來,說這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壹對兒。吃飯時,汪作人積極主動地往人家姑娘碗裏夾菜,那熱情高得無法形容,仿佛這姑娘不是給他兒子說的對象,而是給他自己找的,眉開眼笑的,看那陣勢愉快得見死見活的。
妳道為啥汪作人這般高興呢?看官妳肯定會說,是那姑娘太漂亮了吧?對對,壹點不假!姑娘壹米七十多的身材,豐滿而苗條,胸峰高挺,細腰長腿,著壹套雪白的西裝,莊重而灑脫,優美而高雅;白皙的瓜子臉上壹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忽忽閃閃,活像兩灣盈盈的秋水。這樣的姑娘美若天仙,人見人愛,汪作人自是喜歡在不知內情之人看來當然是常理啊,可是小山的媽雖然臉上盡顯高興,心裏卻是猶如千面大鼓在嗵嗵地猛敲,她是無奈的,因為兒子也十分地願意,心裏自己安慰自己:他再怎麽不是人,也不會連只兔子都不如吧?車到山前必有路,到了河岸再脫鞋,騎著毛驢看唱本——走著瞧吧,自己上上心或許不會有事的。
這年秋天秋收完了,姑娘和小山結婚了,轉過年來夏天裏小山有了壹對雙胞胎兒子——大雙和小雙。原來這個姑娘叫陳霞,那年在半島都市裏打工認識了壹個城裏的小夥子,兩人感情甚好。陳霞懷上了小夥子的孩子,小夥子的家人得知後堅決反對他們兩人交往下去,並提出給陳霞壹千元錢讓她去醫院裏打掉孩子,原因是因為陳霞是個農村人。而那個小夥子也是慫蛋壹個,沒有壹點責任感,壹切都聽他的家人的,敢做不敢負責任。陳霞壹氣之下壹巴掌拍掉小夥子家人遞過來的壹千元錢,自己去醫院做了人流手術。那時人們的觀念不是那麽開放與前衛,尤其在農村裏,誰家的姑娘還沒結婚就懷孕,生了孩子或者流產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丟不起那個人的,再找婆家也不好找的。陳霞於是就遠遠地嫁到了百裏之外的高山鎮紅狐貍夼來了,圖的就是耳根子清凈,不聽見閑言碎語。嫁給汪小山那天,紅狐貍夼村子裏在大街上看熱鬧的人熙熙攘攘的,人們都來瞧瞧小山這媳婦兒能漂亮到啥程度。這天裏,新娘子陳霞穿著壹身大紅的旗袍從車裏下來,裊裊娜娜,要怎麽動人就怎麽動人,把人們都看呆了,整個大街上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鴉雀無聲,壹時間空氣仿佛凝固了!幾分鐘過去後,不知是誰大喊壹聲:“紅狐貍——紅狐——回來了!”從此,人們就叫陳霞“紅狐”,當陳霞得知紅狐貍夼村名的來歷後,也就高高興興地認可了人們送給她的這個富有美麗詩意的名字——紅狐。
壹幕幕的往事掠過了紅狐的腦際,是那麽地清晰,壹如昨天般發生的。她將自己的思緒收起來,長長地吐了壹口氣兒,暗道:是自己多心了,老天爺保佑這個家不要節外生枝了,讓大人孩子過個安安穩穩的日子吧!從自己家菜園子裏回來,紅狐來到了三嬸家裏,稍坐了壹會兒,就回家了。
這時,太陽老老實實、的的確確地回到了他在大山後邊那個家。天邊遠處的那壹片紅已不復存在了,逐漸變得灰暗起來。
回家後,公爹汪作人已經吃完晚飯不知去哪兒去了。紅狐胡亂地吃了點飯,收拾完餐桌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下來想心思,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汪作人沒有走遠,他也來到自家的菜園子來,他是與兒媳婦兒紅狐腳前腳後的,紅狐去了三嬸家裏,他就來到了菜園子裏。他看著壹棵棵茄子上結的小茄子,不自覺地就想到了昨天的事情。
昨天吃晚飯時,紅狐胡亂扒拉了幾口飯就溜下炕去了,汪作人偷偷瞧去,紅狐從正間房北桌子上拿走壹根茄子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他心裏突然湧上壹種狂喜的念頭:這個漂亮性感剛剛邁過四十門檻的兒媳婦兒莫不是耐不住寂寞了,她要自己用茄子自慰嗎?汪作人想到此,全身血脈噴漲起來,兩腿間那家夥昂昂然擡起頭來了,雄赳赳的。是啊,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這個漂亮性感的小娘們正處在虎狼年紀,兒子又壹年裏回不到家幾次,她能不想那事嗎?汪作人興奮得想著,比打了雞血、抽了大煙還要厲害十倍!嘿嘿,小娘們,妳要騷,找俺啊,俺保證讓妳舒舒服服地享受那種美妙,拿根茄子做啥?別弄壞了那個好地方啊!汪作人淫淫地想著,看到兒媳婦兒紅狐走出家門後,他跳下炕來來到紅狐的房門前想進去看個究竟,無奈紅狐鎖著房門進不去。半夜時分,汪作人從自己房間的窗戶中爬出去,躡手躡腳地來到紅狐的房間窗外,屏住了呼吸傾聽著紅狐的動靜兒。不想,紅狐在房間裏真的鬧出了聲兒,嬌喘籲籲地浪叫著,雖然聲兒不大,但是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裏,汪作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老家夥差點沒能控制住自己,回到自己的房間後興奮得死死按住那家夥,自己折騰了壹個晚上,直到天蒙蒙亮才迷糊過去壹會兒。
西天,那壹抹亮色漸漸地褪盡了,夜幕就像壹只巨大的網罩向大地,遠處的山嵐躲進了夜色裏,近處的房屋、樹木也逐漸模糊起來。不遠處壹棵大樹上,貓頭鷹突然叫起來:“咕咕喵兒——”,那聲音幽長而瘆人,給這夏天的夜增添了壹種讓人恐懼的感覺。
汪作人從園子裏走出來,猛然間從貓頭鷹那壹聲瘆人的叫聲裏產生了壹種想法,讓他差點興奮地喊出聲兒來。於是,汪作人興沖沖地回到了家。
半夜時分,汪作人爬上了紅狐的身子上,還沒等紅狐明白過來,汪作人狠狠地頂了進去……
折騰了半天之後,老家夥才肯住手。紅狐拉開電燈,又氣又怒,看看自己的門窗安然無恙,審問老家夥是怎麽進來的,汪作人淫笑著指指空中的天棚自豪地說道:“呵呵,從棚子上爬過來的!”
汪作人說著,又要將紅狐摟過去,紅狐掄起巴掌乎過去,實實在在打在汪作人的老臉上,哭著罵道:“真是畜生不如的東西!”
汪作人捂著被打疼的半邊臉,竟不知羞恥地說道:“妳那麽好的地方,閑著也是閑著,我的還不如大茄子嗎?”
紅狐拉開房門將赤身裸體的老家夥推搡出去,自己嚶嚶地哭起來,憋屈地不敢放聲大哭,生怕左鄰右舍知道了,這是永遠都丟不起人的醜事,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裏咽啊!
紅狐壹上午都沒走出自己的房間,也沒給老家夥做飯,躺在炕上哭壹陣子,想壹陣子。她想到了小山的木訥,想到了兩個讀高中的雙胞胎兒子,想到了怎麽報復老畜生,更想到了死,她想用死來解脫自己,證明自己的清白。壹想到死,就立刻想到大雙小雙兄弟,自己問自己:我死了,兩個兒子怎麽辦啊?孩子還小,高中還沒讀完啊,今後他們如何生活下去?活著,不僅要將小山叫回來守在自己的身邊,不再出去掙錢養家糊口,而且還不能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自己還得忍受著終生的屈辱,那真的是生不如死啊!如果把小山叫回來,就必須要向他說出真相,到那時,家醜揚出去了,不光自己沒法子活下去了,小山和孩子們也是沒法子面對現實的,是無法做人的。想到這裏,紅狐決定把小山叫回來,瞞著他,自己屈辱地活下去。
正午時分,汪作人從山裏回到了家。紅狐剛剛從炕上爬起來下得炕來,準備收拾壹下屋子,並梳洗打扮壹下,別讓外人看出端倪來。不料獸性大發的老家夥,壹把把紅狐按在了炕沿上,三下兩下子扯去了褲子,生生地從後邊……
正在老家夥瘋狂折騰時,大雙從外面走進家裏,不堪入目的壹幕讓這個十八歲的大小夥子驚呆了!幾十秒鐘後,大雙從後邊扯住了老家夥的衣領子壹把拽過來,狠勁地壹個直拳搗向老家夥的老臉,下邊壹別退,將老家夥放倒在地上,對著老家夥踢將起來;繼而調轉身子揮拳砸紅狐的臉上!之後,這個本來回家拿學費的大雙拔腿邁出這個讓他無地自容的家。
傍晚,紅狐喝下了整整壹瓶子的樂果乳劑……
兩天後,汪小山回到家,突然的變故讓小山變得癡呆起來,不知內情的鄉親們幫助小山辦理完了紅狐的喪事。
大雙回到學校後,與小雙雙雙失蹤了,學校硬是找不到人。半年後,癡癡呆呆的汪小山也失蹤了。
兩年後,大病壹場的汪作人死在村裏的垃圾桶的旁邊。
後來,據說有人看見汪小山跟著大雙、小雙在很遠很遠的壹座城市裏擺攤做買賣,人還是癡癡呆呆的。
當返深的小轎車駛入市區,鱗次櫛比的高樓和齊整的花園闖入眼簾,突然從阡陌縱橫的鄉間小道到高樓林立的都市,從焜黃的荒草地到明艷的花圃,從天沈沈的楚天大地到明晃晃的深圳,我開始有些慌張。
由於工作的緣故,2019年新年過得並不是很稱心。每天從早到晚都要定時推送內容,時間就像塊豆腐被分割成壹塊塊就完全散掉了。
半個月的春節假期裏,時間就像壹個黑洞,我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做任何事情都懸著壹顆心,生怕壹不小心就錯了時間,誤了大事,以至於整個假期都是惴惴不安。
山村幼釵全文閱讀 山村十二幼釵趙軍雷無 山村裏那點破事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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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和家人好好聊天,給他們做我最拿手的紅燒魚塊;也沒有和朋友聚聚,給他們講講我的那些荒唐事;也沒有去親戚家認真拜個年,跟他們打個照面道個祝福;就連最後離開家鄉都沒能好好道個別。
當踏上回深圳的車,我感覺心中留有太多的遺憾和不舍。
我多想再多壹點時間在老家前院裏曬曬太陽看看書,多想把後院荒廢的菜園地裏的雜草鋤壹遍,多想把沈寂二十年的家具重新擺擺位置,打開每壹個抽屜放出積壓多年夾雜著回憶的黴味,多想和每壹個鄉鄰親切地問候致意。
壹切都太匆忙,我也不明白人為什麽那麽匆忙,匆忙地趕路,匆忙地工作,匆忙地失去自我。我想慢下來,靜靜地感受身邊的壹切,有幸在緊張的時間間歇裏抽空感受了家鄉二十年的風雨變遷,感受了雙腳站在大地上鋤草時微辛的味道,感受了師生情的冰雪融化。
我的家鄉座落在壹個偏遠的小山村,那裏山不像山,水不似水,人頹唐而不自知,並無太多美感可言,但這並不妨礙我對老家的熱愛。我愛家門口的夕陽,愛院裏六棵從小和我壹起長大的杉樹,愛大門上我寫的豪情壯誌,愛這座紅墻房子裏關於所有我童年的記憶。
我們家1997年從深山野林的村裏搬出馬路邊,這在我們村是史無前例的,也讓我們家威風了十來年。說起天然馬路邊的紅房子,沒有人不贊嘆的。再過十多年,村裏有壹家人也搬出來了,再到如今的二十年後,村裏家家戶戶都往外搬了,深山村只剩壹戶做醫生的人家。
眼看這壹座座高樓起,金碧輝煌,傲然挺立,二十年的老房子突然就黯然失色了。起初我有些失落,感喟歲月抹去了屋檐翹腳上的光輝,斑駁了大門,但後來釋然了。
時間是公平的,人都有老去的壹天,房子也有衰落的壹天。再漂亮的房子,二十年後也會面對此時此景,而我要學會的是坦然面對時間的魔力。
時間能摧毀很多東西,但摧毀不了我的記憶。我的家再衰敗,它依然是心中最溫暖的地方。所以在我為老家幽思時,我也為家鄉的繁榮發展感到自豪。
自從家園唯壹的守望者奶奶去世後,荒草開始侵占我們的領土,我們家很快就荒蕪壹片。前院落葉厚厚壹層,後院菜園雜草叢生,都樹到門口了。
我開始掄起鋤頭,就像多年前的奶奶壹樣,和荒草鬥著狠勁,維護家園的平和。夜幕降臨,壹絲寒意來襲,我借著星光還在鋤地,冥冥之中我感到壹股力量,我仿佛知道我為什麽成為現在的我,以及將來我要更堅定地做自己。
在我上初中高中大學之後,尤其在我堅持寫作的道路後,我總想起我的小學語文老師董老師。是他教我練毛筆字,品讀文學,學畫畫,給我對文學長久的喜愛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但在我們讀書那個年代,老師是高高在上的聖人,學生是平民,老師和學生之間除了學習從不會多說壹句話。董老師是我們小學六年的班主任,但我們沒有說過壹句話,唯壹壹次說話還是老師讓我在黑板上給同學們抄練習題。
小學畢業之後,在出城的班車上見過老師兩三次,但每次都以老師根本不記得我為由逃脫良心的拷問,那句老師好始終沒有說出口。
雖然我很怕他,但我始終都很感念他的教育,感念在那個貧瘠的時代給我幻想的能力。
時隔二十年,我終於有勇氣面對他,面對那個不茍言笑但卻教會我們飛翔的老師,面對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如今步態龍鐘的老人。
董老師比我們想象中老了許多。他穿著藍黑色大褂,寬闊腿褲和軍綠色的球鞋,走起路來人感覺空蕩蕩的,牙齒脫落了只剩兩三顆,說起話來有些走風,聽力好像也有些衰微。
時間在董老師身上的改變讓我猝不及防,容顏的衰老倒還能接受,最讓我驚訝的是從前那個不茍言笑的董老師居然和我們兩個小時的交談裏壹直都是笑容可掬。
雖然沒有聊什麽很實質的內容,但表達了自己心中沈壓多年的感恩,看到恩師現在壹切都好,心便安下了。
董老師壹直送我們到村口,目送我們的離開,我回望了壹眼這位站在風中的老人,便大踏步地走開了,希望自己能從這壹批鄉村教師的守望中走得更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