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0章 苦智

　　這壹刻的東方墨心臟幾乎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他萬萬沒想到，在這煞氣湖底，還有活人存在。
　　此時他心神跟身體緊繃，隨時都能夠向著身後彈射出去。
　　能夠在煞氣湖底活了無數年的人，不用想也知道這種存在恐怕壹根指頭都能碾死他。
　　“咕嚕！”
　　這壹刻，白色小猴眼中的銀芒已經熄滅，並且此獸喉嚨鼓動，咽了口唾沫。
　　東方墨沈吟片刻後，終於定下了心神，而後看向了前方那盤坐在壹只木魚前的骨架，並拱手壹禮道：“晚輩東方墨，見過大師。”
　　“施主客氣了。”
　　在他腦海中，再度傳來了之前那道聲音。
　　從嗓音他判斷出說話之人的年紀，應該是個老者。
　　“敢問大師為何在此。”東方墨問道。
　　“呵呵，既然施主知曉答案，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聽到腦海中響起的話，東方墨眼皮跳了跳。
　　他所面對的此人，他根本不知道是何方神聖。雖然從他修道以來，和尚都給他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但他自然不可能僅憑這壹點，就對面前的此人產生信任。
　　“施主似乎是人族！”
　　這時他腦海中再次響起了和尚蒼老的聲音。
　　“大師好眼力，晚輩的確出身人族。”東方墨點頭。
　　聽到他肯定的答復，不知為何，東方墨隱隱感受到了這和尚身上，傳來了壹絲細微的情緒波動。
　　於是他再度仔細觀察起眼前的這具骨架來，從外形上看，此人似乎也是人族。念及此處，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多時東方墨便繼續出聲：“不知大師如何稱呼呢。”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苦智。”
　　“苦智……”東方墨喃喃，又接著道：“苦智大師應該是從當年那壹戰留下來的吧，可那壹戰早已過去，為何大師還要繼續留在此地呢。”
　　“貧僧留在此地的原因，其實跟施主是壹樣的。”苦智道。
　　“這……”
　　東方墨呼吸壹窒。
　　“只因貧僧也無法踏出此地。”
　　下壹刻，苦智就道出了壹句他心神沈到谷底的話來。
　　“苦智大師可真會說笑，以大師的神通，在晚輩看來這煞氣之湖豈能困得住妳，自然是來去自如才對。”東方墨試探著說道。
　　“貧僧當年受的傷，就幾乎要了這壹條老命，若是能夠踏出去的話，又豈會在此地坐以待斃呢。”
　　聞言，東方墨終於不再開口。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眼下這壹幕，跟當年他遇到凈蓮法王時，幾乎如出壹轍，都是他被困在了絕境當中，遇到壹個和尚，而後向對方謀求出路。只是這壹次他的運氣看起來並沒有當年那麽好。
　　不多時東方墨就像是想到了什麽，看向面前的苦智又道：“敢問之前是苦智大師特意將晚輩引來此地的嗎！”
　　“正是。”苦智道。
　　“那不知大師將晚輩引來此地，是所為何事呢！”
　　“妳我同是天涯淪落人，既然都出不去，貧僧自然是想跟施主敘敘了，枯寂的無數歲月，也好有個伴。”
　　東方墨眉頭壹皺，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眼前的此人，說話的方式跟尋常和尚，有些不壹樣，而且從此人身上，他也沒有感受到佛性。
　　對此他猜測有可能是經過煞氣無數年的侵蝕，將此人身上的佛性光輝都給磨滅了。
　　他曾在典籍上看到過，佛門中人當修為達到了某種極高的境界之後，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會呈現出壹種金色，神聖而不可侵犯，對於天底下的諸多魔功，有著壓倒性的克制作用。
　　眼前這和尚無疑就是那種人，只是此人渾身的金色骨骼，已經被煞氣侵蝕的差不多了。
　　“雖然妳我二人是第壹次相見，但貧僧看得出施主與我佛有緣吶！”就在這時，苦智說出了壹句讓東方墨稍稍動容的話來。
　　他這壹生的修行，的確跟和尚，或者說是此人的口中的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今不但修煉佛門功法鐵頭功，而且體內還有壹顆壹子蓮。
　　“既然與我佛有緣，施主不妨坐下，與貧僧好好暢談壹番如何。”苦智又道。
　　對此東方墨壹時沒有回答，只因他對此人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便放下防備。
　　或許是看出了他的擔憂，這時苦智繼續出聲：“施主放心，貧僧如今只剩下了壹縷殘魂，體內更是沒有絲毫的法力存在，否則就不可能用此地諸多神魂的執念，凝聚而成的遊魚，將妳招來了，若是貧僧還能發揮出半分實力，又對妳有歹意的話，早就對妳動手，何必拐彎抹角的玩這些把戲呢。”
　　東方墨將他的話再三思量，發現此人所說的的確有道理，如果這苦智真有本事的話，就不可能待在這暗無天日的煞氣湖底了。
　　於是他將拂塵向著肩頭壹甩，而後踏步向前行去，接著在苦智面前三丈的位置，同樣盤膝坐了下來，二人相對而視。
　　對於東方墨刻意跟他保持距離，苦智空洞的眼窩望了過來，但因為他只剩下了壹具骨架，因此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待得東方墨坐下後，苦智的聲息便在東方墨腦海中繼續響起。
　　“貧僧因為被困自此地的時間實在是太長，加上而今這縷殘魂也快要消散，所以話難免就多了些，還望施主莫要笑話才是。”
　　從此人的聲音，東方墨的確聽出了壹種虛弱之感，就見他搖了搖頭道：“苦智大師實在是客氣了，妳我二人同被困在此地，也可以說是壹種緣分才是。”
　　“哈哈哈，緣分二字用得好。”聞言苦智開懷大笑，並道：“這的確是壹種緣分。”
　　東方墨並不知道此人為何發笑，但還是等著苦智繼續說下去。
　　“實不相瞞，若是沒有遇到施主的話，頂多再有百年，貧僧便會徹底的坐化，那時塵歸塵，土歸土，萬載修行壹場空。當然，即使遇到了施主，也改變不了貧僧的結局。但貧僧想說的是，施主既然與我佛有緣，更與貧僧有緣，那貧僧便送妳壹場造化。”
　　“送我壹場造化？”東方墨面色古怪的看著此人。
　　“不錯！”苦智點頭。
　　“不知苦智大師要送晚輩什麽造化。”東方墨問到。
　　“入我佛門！”苦智吐出了四個字來。
　　“入佛門？”東方墨錯愕的看著此人，隨即他搖了搖頭道：“晚輩六根未凈，恐怕無法皈依佛門。而且如今晚輩被困在此地，入不入佛門又有什麽意義呢。”
　　“施主不用這般著急拒絕，貧僧這裏有壹篇佛門經文，希望施主能夠靜聽貧僧誦念壹遍，那時再做出決定也不遲。”苦智道。
　　“敢問苦智大師，那是什麽經文。”東方墨疑惑。
　　“只是壹篇普通的經文罷了，還望施主聽好了。”
　　“這……那好吧！”東方墨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接著，他腦海中果然就響起了壹道晦澀經文的誦讀之聲。
　　“爾時須菩提白佛言。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雲何應住？雲何降伏其心？佛告須菩提。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當生如是心。我應滅度壹切眾生。滅度壹切眾生已……”
　　讓人驚異的是，在經文響起的瞬間，東方墨頭顱金光大漲，鐵頭功竟然自行運轉起來。
　　可是這壹次組成這些經文的每壹個字，都化作了壹顆顆精妙符文，符文對他頭顱上的金光視而不見，直接沒入了他的識海，無往不利的鐵頭功這壹刻驀然失效。
　　“唔！”
　　不止如此，在經文聲沒入他識海的瞬間，東方墨壹聲悶哼，只覺得頭痛欲裂，整個頭顱都要爆開壹般。
　　“唰！”
　　他陡然擡頭，神情齜牙欲裂。
　　這時他就駭然的發現，在他面前的苦智，竟然變了模樣。
　　變成了壹只尖嘴猴腮，渾身長滿了黑色毛發的猴子。
　　不止如此，在這猴子的雙手雙腿上，各束縛了壹根銀色的鐵鏈，鐵鏈從四個方向激射而出，沒入了兩旁。
　　東方墨順著鐵鏈看去，就發現銀色鐵鏈的另壹頭，兩兩連接著壹根粗大的石柱。
　　左手左腳，連接左側石柱的上下兩端。右手右腳，則連接著右側石柱的上下兩端。
　　那兩根數人才能合抱的石柱，隱匿在黑暗中，因此之前他才沒有註意到。
　　看到這壹幕，東方墨心頭震驚的無以復加，因為這幅情形他曾幾何時分明就見過。
　　當年在血族大地，打開了血魔宮的最後壹層時，他就看到過壹只巨大的猴子，被同樣姿勢，同樣的鏈子，還有同樣的石柱禁錮。
　　當年那猴子名叫苦藏。
　　而今的這只猴子，名叫苦智。他不禁猜測二者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聯系。
　　就在他這般想到時，下壹刻東方墨的心神就被壹股從苦智身上爆發的滔天魔氣，給拉了回來，洶湧的魔氣滾滾爆發，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緊接著，苦智就露出了森白的牙齒，以及猩紅的牙齦，看向他咧嘴壹笑。
　　“來！”
　　而後從它口中吐出壹個字。
　　奇怪的是，這個字落下的剎那，東方墨腦海中的劇痛瞬間消失。而後他下意識的站了起來，神情木訥的向著苦智走去。
　　看到這壹幕，苦智嘴角的笑容更甚，給人壹種陰森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