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13 15:04
8月16日,周日 ,多雲轉陰。
靜謐的夜晚,彎月如弓,暗淡的月光時隱時現於雲層之中,徐徐微風下樹影婆娑搖曳。 晚上十壹點多學府路派出所值班室裏,幾名輔警邊開著墻上的電視聽著裏面的音樂聲,邊打著撲克牌。而民警戴慶則守在值班報警電話旁想著自己的心事:從周五晚上開始到今晚周日,他已經連續值夜班三天了,已經連續三天不能擁著自己美麗的嬌妻舒雅入懷陪在她身邊入眠了,戴慶不禁有些惆悵。戴慶隱約覺得連續值夜班這件事是田所長在針對他,但是曹指導員說的也有道理:的確這兩年來所裏照顧他新婚,壹直沒有安排他值過夜班,現在補回來也還說得過去。可是作為民警的直覺還是告訴他:值班這件事就是田所長在故意針對他的。 “難道是因為過年過節我沒有去給田所長送過禮?最近我也沒有得罪過他啊?到底是怎麽回事?每個周末都安排我值夜班這樣誰受得了?實在不行過兩天去田所長家裏拜訪拜訪?”戴慶在心裏苦苦盤算著,其實如果僅僅對他自己來說值夜班也無所謂,可是如今有了嬌滴滴的妻子舒雅那就不壹樣了,舒雅是開在溫室裏聖潔的花朵,需要自己天天陪在她身邊小心呵護,自己需要每天晚上陪著她,如果每個周末都讓自己值夜班那對他們這個剛剛建立兩年的小家庭來說將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就在戴慶心事重重的時候報警電話突然“叮鈴叮鈴”地響了起來,把戴慶嚇了壹跳,他平復壹些心緒後就馬上接起了電話:“餵?妳好,這裏是學府路派出所。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話筒裏傳來壹位中年男人的聲音:“妳好,我要報警,我剛剛從智強棋牌娛樂城出來,我舉報有人在包間裏聚眾賭博,金額巨大,妳們派出所警察到底管不管啊?” “什麽?經貿學院對面的智強棋牌娛樂城有人在包間裏聚眾賭博?管,當然管了。好,謝謝您報警提供線索。我們馬上就出警。”戴慶答復道。 戴慶把報警電話舉報內容、時間、地點詳細登記在報警登記表上,然後領著幾位在值班室看電視的輔警就上了警車,出發去經貿學院馬路對面的商業壹條街。 在車上輔警瘦猴提醒戴慶道:“戴哥,那個智強棋牌娛樂城可是羅老板的店啊,聽說他跟咱們田所長關系相當不錯呢,咱們真的要去查嗎?” “這是咱們民警的職責所在。不查怎麽辦?群眾指名道姓地舉報咱們能不管嗎?到時候被捅到市局警務督察哪裏怎麽辦?或者捅到新聞媒體也夠咱們喝壹壺的。再說咱們這也是為了所裏創收,收上來罰款,田所長也不能說什麽。”戴慶斬釘截鐵道。 “也是,咱們也是沒辦法才去查的。羅老板要怪就怪那名舉報他的人吧。”輔警瘦猴嘟囔壹句也不再說話了。 其實不用瘦猴提醒,戴慶在接到舉報電話後就壹直都在暗自思忖著這事:“怎麽回事?難道這羅智強又不安分了?他最近壹直表現不錯啊?都壹年多沒接到過類似的舉報電話了。這家夥經常吹噓跟我們田所長關系很好,前兩年被舉報聚眾賭博時也的確都是田所長幫他出面打招呼大事化小的,這次要不要跟田所長匯報壹下呢?……不行,萬壹田所長真的不讓去查,那值班接警的人是我,負責的直接責任人也是我,如果連警都不出,那麽將來追究起來田所長完全可以壹推六二五,而我就只能背鍋了……” 這經貿學院作為戴慶的管轄片區,壹些商戶的底細他是很了解的,就拿這智強棋牌娛樂城來說吧,這家棋牌娛樂城的老板名叫羅智強,是個刑滿釋放人員,他本來是經貿學院教職工子女,前兩年聽說是為了給他新婚不久的漂亮媳婦買車就幹了傻事,偷了其就職公司的倉庫,犯了盜竊罪被判了刑,大前年初釋放出獄,出來沒多久夫妻二人就開了這家店,不過當初只是壹家棋牌室。他那家棋牌室大前年剛開業那段時間經常被人舉報聚賭,戴慶也去查過幾次的,在裏面打麻將的、玩牌的什麽人都有,有的人躲在包房裏玩的很大,這羅智強作為做生意的老板也是睜壹只眼閉壹只眼,從來不管。 戴慶記得大前年每次這智強棋牌室被舉報戴慶帶人去查時,他都壹臉無所謂的對戴慶他們講:“開門做生意,哪能怕大肚漢?客人賭多大又不關我的事,我又沒參與。妳們來查我這裏問過妳們田所長沒有?我可跟妳們講,我跟妳們田所長那可是關系好的很呢。妳們看我這《娛樂許可證》就是田所長幫我辦下來的。妳們也知道這許可證可不好辦啊,咱沒這點兒關系敢開這棋牌室嗎?” 後來發生的壹切的確印證了羅智強的說法,每次被舉報都是田所長出面,對參與賭博的那些人員稍微罰款了事,這羅智強從來沒有被處罰過,看老板從來都沒事漸漸地也就沒人再舉報這家店了。於是學府路上幾大家屬院裏壹些好賭之人就都聚到了他這家棋牌室裏,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家店關系硬,輕易不會被查,查到了也不會罰太重。慢慢地這羅智強生意越做越大,後來又租下了旁邊壹棟三層樓作為他的營業場所,除了棋牌娛樂,他們店還提供給娛樂客人餐飲服務,短短三年時間他這家店就從壹家小小的棋牌室變成了壹座綜合性娛樂城,這羅智強也從刑滿釋放人員搖身壹變成了學府路上有名的老板。 深夜學府路上冷冷清清沒有幾輛汽車駛過,甚至跑過壹只野狗都會惹來車上幾位輔警、聯防員們的關註。就在戴慶壹邊開車壹邊在腦海中胡亂回想時,警車已經不知不覺間開到了經貿學院馬路對面的商業壹條街上,已經深夜十壹點多,絕大多數的店鋪都已關門歇業,唯獨哪幾家娛樂場所還燈光搖曳,這其中就包括誌強棋牌娛樂城。 戴慶把警車停在誌強棋牌娛樂城大門口,領著五名輔警、聯防員推開大門就闖了進去。戴慶已經壹年多沒來過這家店了,壹進去就被壹樓大廳裏燈火輝煌的豪華裝修驚了壹下,沒想到短短三年時間這家店發展到如此規模。 看到戴慶他們進來,很快大堂裏坐著的壹位穿白色短袖襯衫打著領帶的光頭中年男人就走過來笑臉相迎,他趕緊從褲兜裏掏出壹盒軟中華香煙,壹人給遞了壹支,戴慶擺手拒絕了,他不抽煙。 這人姓高,戴慶認識:是誌強棋牌娛樂城的經理,也是名刑滿釋放人員,在附近這壹片社會上還是有些名頭的,被羅智強網羅來看場子的,聽說羅老板對他很是看重,自從他來了這誌強棋牌娛樂城後就再沒有社會上的閑雜人員再來找麻煩了。 “誒呦,這不是戴警官嗎?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高經理笑得像是見到了親人似的,打著招呼。 戴慶嚴肅道:“接到群眾舉報有人在妳們包房內聚眾賭博,我們來檢查壹下,請配合!” “聚眾賭博?不可能,我們店壹向都是奉公守法的。戴警官妳看我們大堂裏這些禁止賭博的警示畫報,還有每間包房裏都貼了禁止賭博的警示標語。”高經理連忙解釋。 戴慶掃了壹眼大堂大理石墻壁上果然貼著禁止賭博的警示畫報,上面寫著:“棋牌會友,禁止賭博!” 不過戴慶知道這些都是表面文章,賭博的人可不在乎這些警示標語,既然來了那就還是要查的。於是他道:“既然有群眾舉報那我們不得不檢查壹下,還請多多配合!” 高經理見戴慶執意要查便也不再阻攔,賠笑道:“行行,沒問題。我們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查吧!不過還請盡量不要打擾到客人,不然我們的生意就沒法做了。” “放心吧,合法經營是受法律保護的,我們也就是隨便打開門檢查壹下,不會喧嘩的。”戴慶道。 “好好,那請吧。我也給我們羅老板打個電話通報壹下。”高經理邊隨著他們走向包房,邊掏出手機撥通了羅老板的電話。 這棋牌娛樂城總共三層,大小包房沒有壹百也有好幾十個,要是壹間間的檢查那得多長時間?想到這裏戴慶對身後的幾名輔警、聯防員道:“兩人壹組分頭去檢查,記住凡是檢查到大量現金、籌碼的馬上扣住再通知其他人協助。” “是。”幾名輔警、聯防員立刻自行分組,分頭壹個個包房去檢查。 戴慶跟輔警瘦猴壹組,兩人先是推開了壹樓的壹間大包房,就見裏面烏煙瘴氣,煙霧繚繞滿屋子煙味,四個人圍坐在自動麻將桌前正在聚精會神地打麻將,戴慶往桌上壹掃,沒看到現金,也沒有那種代金用的籌碼。 戴慶立刻就覺得有些奇怪,他雖然沒來過這裏娛樂,可以前可是來查過的,以前桌子上即便是沒有現金,也是有大把代金籌碼的,可今天居然壹塊籌碼都沒有?都放在抽屜裏了? 於是戴慶示意壹眼瘦猴,向幾個人桌前走去,伸手去拉抽屜時,那幾個人就不滿地叫喊起來:“餵餵!妳們這是幹什麽?我們可是合法來娛樂的,妳們當警察的就可以隨便翻動私人物品嗎?” “ 對啊,妳們有搜查證嗎?沒有就是違法。” “我說警察同誌,我們來這裏玩可是收了費的,晚場可是壹百元,耽誤我們這麽多時間妳們賠錢嗎?” 見幾個人不配合,態度極其囂張,戴慶、瘦猴不得不停下去拉開抽屜的手。 旁邊壹直陪在壹邊的高經理看戴慶二人與幾個客人僵在了哪裏,馬上給幾位客人賠笑道:“對不起,對不起諸位兄弟,給我老高個面子,讓戴警官看看抽屜也沒什麽嘛。” 那幾人壹看是高經理說話,馬上配合道:“好好,給高哥個面子,隨便看吧。” “看吧看吧,現在的警察都不長腦子嗎?誰家會還把自家的金銀珠寶都藏在這麻將桌的抽屜裏?” 戴慶也不理會他們,拉開壹位客人的抽屜,就見裏面沒有現金、籌碼,只是放著香煙、打火機,手機。 他不死心又打開另壹位客人的抽屜,也壹樣,裏面沒有現金、籌碼。 戴慶又看了壹眼瘦猴,瘦猴直向他搖頭,顯然他檢查的那兩人抽屜裏也沒現金、代金籌碼。 “奇怪了,這很不正常,誰會花100元壹晚來這種地方就是簡簡單單地玩麻將呢?這是在演戲。難道他們事先知道我們要來檢查?”戴慶馬上就覺察出事情的詭異來。 在幾位客人的嘲諷聲中,戴慶、瘦猴離開了這間包房,又轉往下壹間包房,結果還是壹樣:不僅桌面上沒有現金、代金籌碼,就連抽屜裏也沒有。 等他們從這間包房出來時正好看到從不同包房檢查出來的另外兩組輔警、聯防隊員,戴慶問道:“怎麽樣?” 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向他搖頭,示意沒查到。 “看來對方早有準備,查下去也是白白浪費時間。怎麽辦?還繼續查下去嗎?也許是我們中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了?……不可能啊?從接警到開車過來總共不到十分鐘,即便是有人期間通知了他們,也不會做到這麽幹凈啊?這可是好幾十間包房啊?”看到這個結果,是否查下去戴慶也有些踟躕不前了。 旁邊的瘦猴也不停搖頭道:“戴哥,看來人家早就知道咱們要來檢查啊。估計今晚是白跑壹趟了,壹分錢的罰款也收不上來了。” 旁邊的幾名輔警、聯防隊員也壹臉無奈地看向了戴慶,顯然大家都覺得再查下去是白白浪費時間。 就在戴慶躊躇不定時,壹直在壹旁笑嘻嘻地冷眼旁觀的禿頭高經理的手機響了,他背身小聲地哼哼哈哈了幾句之後就轉過身來,對戴慶道:“戴警官,田所長有話對妳講。這裏人多嘴雜也太吵了,還是來旁邊這間辦公室接聽吧。” 說著禿頭高經理引著戴慶向大廳旁邊的壹間辦公室走去。 大家都知道田所長跟這家店的關系扯不清,戴慶當然也清楚,聽到是頂頭上司田所長的電話他也不得不聽領導的指示,他知道田所長有些話不想讓旁邊的輔警們聽到,於是跟著禿頭高經理去了他的辦公室。 戴慶進了高經理辦公室,高經理把手機遞給了他,同時把房門關上了。戴慶接過電話時特意看了壹下對方的號碼,他想搞清楚到底是田所長用自己的手機打過來的呢?還是用別人的手機號?就見來電顯示提示:羅老板。 戴慶壹下子就明白了:羅智強那家夥原來跟田所長在壹起,不然不會這麽晚了田所長還用羅智強的手機跟自己通話。 “餵,所長,我是小戴。”戴慶接過電話馬上回復道。他現在沒時間去想:為什麽都快十二點了田所長居然還跟這位娛樂城的羅老板混在壹起? “哦,是小戴啊。誌強棋牌娛樂城被舉報的事,我剛才也聽他們羅老板匯報了,妳哪裏檢查情況如何啊?” “已經檢查了六間包房了,暫時沒有發現聚眾賭博情況……” “那就不用再查了,估計是有人在故意假報警,或者是誣告。既然人家合法經營咱們就不能去影響人家的正常經營嘛,要是每間包房都查壹遍人家還怎麽開門做生意嘛。這誌強棋牌娛樂城可是咱們這條街時的利稅大戶,要是經營受到了損失……” 戴慶壹直禮貌接聽著田所長的電話教導,雖然口上不說什麽,可心裏卻是鄙視極了這位老領導:說壹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都是假的,這位田所長從中抽取了不少利益倒是真的,不然他怎麽會公然出頭當這家店的保護傘呢? 接聽完了田所長的電話,戴慶就打開了辦公室的門扭頭欲走,卻被高經理笑著叫住:“等壹下,戴警官,這是幾包煙,給壹起來的弟兄們壹人發壹包吧。” 戴慶扭頭推開高經理遞過來的幾包中華煙。 高經理馬上臉色就難看了起來:“唉,看來戴警官是看不起我們這些打工仔啊。我也沒別的意思嘛,就是覺得妳們幾位這麽晚了還辛苦跑這麽遠,多不易啊,這幾包煙也就是壹點兒小小的心意嘛。” 戴慶看看等在門外的幾位熬夜跟隨自己趕過來的兄弟,再想到白跑這壹趟別說罰款了,連來回的油錢都倒貼,越想也越是不平衡,心想:田所長都不知道在這家店拿了多少好處了,這幾盒煙真不算什麽。戴慶又不是警校剛畢業油鹽不進的生瓜?中國是人情社會,禮尚往來還是要講的。妳不拿,人家反而覺得妳看不起人,反而會記恨妳。以後的社會治安工作還需要這些群眾多多協助、配合。 想了這麽多,戴慶終於還是接過了那幾包中華香煙。 高經理趁機又塞到他手裏壹盒茶葉,道:“聽說戴警官不抽煙,這盒我們店裏招待客人的普通茶您就拿回去喝著消暑吧。” 戴慶看了壹眼那簡陋的硬紙盒包裝的茶,上面寫著:安溪鐵觀音,這盒子上連超市的標價都沒有撕掉:23元,200克裝。就是最低檔的那種免費招待客人的舊茶,其實還不如壹盒中華煙值錢。正好辦公室裏別人送的那盒龍井茶快喝完了,於是他就接過了這盒茶,打算放到辦公室裏跟老汪兩人泡茶喝。 回到大廳把幾包煙給幾人分了,然後戴慶道:“接到田所長指示,咱們不用再查了,可以回去了。” “好,回去趕緊睡覺去了,都晚上十二點了。”幾個人把煙揣進褲兜裏,意興闌珊道。 戴慶載著幾個人回到了派出所,把那盒安溪鐵觀音茶葉放進了自己辦公室的抽屜裏,然後就躺在了值班室的單人床上,壹閉眼腦海裏就浮現出聖潔絕美的妻子舒雅的倩影,想到過了今夜以後自己就又可以每晚陪在舒雅身邊了,頓時剛剛無功而返的氣惱就全部消散了,戴慶在腦海中回想跟妻子在壹起溫存的甜蜜時刻慢慢得進入了夢鄉。